你来人间一趟（5）
事情发生得很突然，也很偶然，等到黄少天反应过来，他已经摔下了好几米的台阶，还好，只是受到的惊吓比较大，并没有任何器质性的损伤——因为此刻他身下垫着一个人，怀里托着一个人，两下夹击得他状如三明治，本土一点的比喻则是肉夹馍。
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五傍晚，下着雨，洋紫荆开了一街，蒙蒙烟雨里愈加花光灿烂，偶然成朵飘落，倒像美人裙裾旋起的光影，令人目眩神驰。黄少天回家，喻文州说训练累了，出来透透气，便陪着他走上一段。
这条路要穿过一片小花园，平时总有附近的孩子在这里玩耍，今天下着雨，倒安静许多，只有一个小男孩在花坛上跑跑跳跳，黄少天忍不住看了一眼，就看到这孩子脚踩到地上汪着的雨水，一崴一滑，眼看就要从旁边的台阶滚下去。
黄少天惊呼一声，冲了上去，他的角度不好，没法从后面拉住小男孩，黄少天不及多想，直接挡在了小男孩身前，跌倒的冲力让他站立不稳，被撞得也摔下了台阶，电光火石之间他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怀抱——喻文州没法拉住他们，也只好用身体去挡，于是黄少天抱着小男孩，喻文州抱着黄少天，三个人摞着滚了下去。
小男孩早就吓傻了，连哭都忘记，黄少天拉过他看了一圈，见没有受伤，三言两语把熊孩子哄走，急忙转身去看喻文州，天气热，又是简单在附近走走，喻文州随便穿了条五分裤，小腿露在外面，滚下来被台阶和公园的景观石刮伤，手臂和腿都有伤口，可能是割到了大血管，等黄少天打发走脱险的小男孩，地上已经汨汨一滩血，混着落雨的积水，染红了一地滂沱的花瓣。
那种熟悉的感觉，又像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，吞噬了所有知觉，黄少天眼前一黑，连忙死命咬住牙，刚张了张嘴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“少天，你没摔伤吧？”喻文州的伤口深，又沾了雨水尘土，疼得他一贯冷静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扭曲，见黄少天目光发直，喻文州语气平添了担心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喻文州的伤口还在流血，黄少天只觉得十指冰冷，快要无法弯曲，眼前昏黑，开始有金星飞舞，听到这话，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，黄少天几乎是跳了起来。
腿还在发抖，他挪到喻文州身前，步履很慢，落在喻文州眼里，倒像是预告什么的郑重。
喻文州疑惑地看着他。
黄少天面无表情，指了指背后，“上来。”
“啊?”
“上来，我背你回去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休息一下就能自己走了，少天。”
“我要你上来。”
“好好好……”喻文州无奈，握着黄少天伸来的手，任由他将自己拉起，然后趴到黄少天背上，再将自己背起，样子不像接受朋友的帮助，倒像是无奈地顺从小孩子任性胡闹。
“少天，你这是去哪里？”察觉到并非返回战队的路线，喻文州疑惑，下巴垫在黄少天的肩上问。
“我家！”黄少天语气利落，却不容置疑。
“咦？”
“你这个样子，还想回战队吗？”黄少天冷笑了一声。
喻文州其实心下了然，他现在确实不宜返回宿舍，不过相比于这个，更让他奇怪的是黄少天的态度，到底为什么今天他火气这么大？
思索间黄少天已经开始刷卡掏钥匙，叮呤咣啷开门进屋，把喻文州扔到客厅，然后踹上门，抱着手盯着喻文州，眼睛里亮晶晶的怒意。
“我爸妈出国旅游去了，家里没人，你放心。”黄少天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，和他一脸的火气似乎毫无关系。
“少天，你没事吧？”雨很小，但一路走回来，黄少天头上罩了层蒙蒙的雨气，喻文州伸手去擦，却被他躲开。
“我不需要人保护！”黄少天直直盯着喻文州的眼睛，几乎是撞进了他困惑又心疼的目光，“我能应付，这种程度的磕磕碰碰完全伤不到我，你又是做什么要逞英雄，非要自己冲过来受伤？”
“少天……我也没事啊。”
“你明明知道我不是……”黄少天咬着下唇，红润的唇上一道惨白的齿印，把这句话咬碎了吞下去一般，重新开了个头：“你这种自作主张的样子，太让人火大了！”
“好了少天，我也不是自作主张……”喻文州心里苦笑了一声，他不是怕辩论的人，也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，然而面对暴走原因不明的黄少天，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了顿口拙舌的感觉。
“不怕受伤了不起啊，狼人同学？”
这下换喻文州呆住了，“原来你知道？”
“你自己看看，”黄少天冷笑一声，指了指喻文州身上的伤口，那里已经平滑如新，“你这个愈合速度，如果是人类的话，那我觉得国家应该把你的基因保留下来，去制作生化战士。”
“就凭这一点么？”喻文州突然笑出声来。
“笑什么笑？”黄少天瞪了他一眼，喻文州觉得仿佛小猫炸毛了，下一秒就要张牙舞爪地扑上来，“当然不是这一点，你想听吗，是不是应该给我放首柯南？”
喻文州真的掏出手机，在播放器检索了一首《真相只有一个》。
激昂的BGM响起，黄少天没想到喻文州真来，他十分想笑，又不想破坏自己的“威严”形象，只好咬牙强忍，手抱在胸前，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姿势，“第一天见面的时候，我对你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，握手时全身都僵了……好这个先不提，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你的笔记本——先声明我不是故意偷窥隐私啊！是它自己掉地上摊开了，你除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，每天还会记一个常人绝不会关注的东西——月相！当然你也很谨慎，留了反侦察的心机，做成了诗词摘抄的样子，每天都写一句形容不同月亮的诗，但我去查了，选句都不是无意为之，全和当天的月相严丝合缝！所以后来，我开始留意你每个月回家的时间，果然都是在农历十五那天！还有你那个诡异的作息，每天三四点睡觉都不困，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加训，比996可怕一万倍，人类这样搞早进ICU了吧！”
其实……明明还有更直接的证据，因为晕血而昏倒的那天，一室黑暗里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，明亮的金色，捕猎者的竖瞳，被窗帘隔绝的满月惨白幽蓝，金色的眼瞳好像浮在空气里，密林般的危险气息翻涌上来……可是该怎样说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，他亲吻了自己，该怎么说出口？
“不愧是少天。”喻文州不笑了，面色凝重，那种危险的气息瞬间涌起，“可我有一句话想说。”
喻文州上前一步，逼近黄少天。
“我知道你是吸血鬼，不害怕受伤——和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，这两件事，矛盾吗？”
物种本能带来的畏惧，令黄少天喘息未定，他呆呆地看着喻文州，半晌，低声笑了出来：
“你果然早就怀疑了我吧？不过，我也很确定，我的表现也会经常让你推翻自己的怀疑，对不对？”
“是……”喻文州扶了扶额头，苦笑，“谁敢信吸血鬼会晕血啊！”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，你那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就很可疑了，训练营的食堂里天天吃韭菜猪血，我本来确信了七八分，所以魏队那次请客吃饭，我装作不经意帮你把蒜蓉生蚝移走——结果你居然抢着吃？那天我就在犹豫，是我想太多了吗。”
“我那时觉得你可能在怀疑我，所以釜底抽薪。没想到吧，可能是上天补偿我晕血，所以让我不害怕大蒜。”黄少天眼睛盯着自家的吊灯。
“但是少天害怕秋葵，我说得对吗？”
“这种事先不要提！魏老大走之前，组织我们出去玩了一天记得吧，那次我被晒蔫了，你留下来照顾我，我心想坏了，被你发现了……”
“那次我确实重新确认了你是吸血鬼，不过，我做得应该是很不留痕迹啊，外套是我自己带的，鸭血粉丝汤是我自己想吃，少天又是怎样发现我怀疑你？”
“什么过年去南京，”黄少天冷笑，“你忘了你过年发过朋友圈的，穿着短袖，还一桌子粤菜，你在南京过年这个样子啊？还什么中暑了所以虚寒，喻文州你虽然高中肄业也该知道寒暑是反义词吧？你这个人啊，连谎话都不会说……”
我只是面对你无法说谎而已……喻文州心道，却没有开口。
“可是体检那次，我晕血都昏倒了……这么颠覆常理的事情，你应该彻底不怀疑我了才对啊！”
“对，那次我确实差点彻底打消了念头……”喻文州摇了摇头，语气无奈，“可是，少天你知道吗，那次反而成了最有力的证据，让我彻彻底底确定了你的身份。”
“什么？”黄少天难以置信地喊出来，“这又是为什么？”
然后他看见喻文州开始解扣子，从最上面一颗开始，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衣领，拂过脖颈，拂过胸前，一颗，两颗，三颗……大片光润的皮肤从衣服里剥离出来。
“喻文州你要干什么！”黄少天后退两步，戟指怒目，“我警告你，我们是正副队，是存在权力关系的上下级！你乱来的话我可以去性平委员会告你性骚扰……”
喻文州没有接他的话，只是摇摇头，解开了大半的扣子，然后缓缓扯开衣领，偏过头去，给黄少天看他利落光洁的肩线——
脖子和肩相接的地方，赫然两个浑圆的小小洞口，早就没有流血了，却依然毫无愈合的态势，触目惊心的两点深红。
“天啊……”黄少天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而去，眼前只有那两个小小的红色洞口，他不敢想象当时他是怎样嵌入牙齿，血液又是怎样喷涌而出，只是倚着墙，慢慢滑坐到地上，“我、我咬人了……咬人就算了我我我我我居然咬了一只狼人！天啊我不会食物中毒了吧！难怪那天我昏睡了那么久，之后还一直印堂发黑……我靠靠靠靠靠靠靠！”
他想到了离家前爸爸说的话，咬人是生理本能，不得不防。可是谁知道，就在晕血失去知觉之时，却偏偏触发了与生俱来的嗜血呢？
爸爸还说，不要爱上人类的女孩子……可是现在，他爱上了不是人类的男孩子，算什么？
黄少天突然觉得应该在身后插满flag。
喻文州哭笑不得，“少天你想到哪里去了……这么说的话，我被你咬了，是不是该去打狂犬疫苗？”
“呸！被你咬了才要打狂犬疫苗呢！大狗！”
“我是狼，不是狗……”
“都是犬科，没差别！”
黄少天站起来，他定了定神，深吸一口气，直面了喻文州的目光，一个字一个字地，从齿缝里迸出话来，像山石碰撞迸发出火花：
“那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，喻文州。”
空气又骤然静止，像暴风雨前的海，虽然无波无澜，却藏着随时能吞噬一切的力量，喻文州的眼睛里映出黑沉沉的云层，似乎随时能擦出闪电。
“嗯？”
“我知道你是狼人，不怕受伤，也心甘情愿保护我——和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，这两件事，矛盾吗？”
他狠狠地盯着喻文州的眼睛，好像要把他钉死在眼神里一般，突然便扑了过去，咬住了喻文州的唇，齿列相撞，喻文州猝不及防，晃了一下身形，伸手圈住了他，血的甜腥混着痛楚，在唇齿相交的地方弥漫开来。
“我不管！”黄少天恶狠狠地喊，用力咬着喻文州的嘴唇，声音含混不清，“你赔我！我要你全部赔给我！”
“怎么赔？”喻文州安抚般地回应这个凶狠得不知道是吻还是咬的动作，舌尖伸过去，在黄少天的下唇舔到了自己的血。
牙真尖啊，不愧是吸血鬼。
“用你赔！用你自己赔！”
喻文州怔了怔。
“好。”
TBC
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五傍晚，下着雨，洋紫荆开了一街，蒙蒙烟雨里愈加花光灿烂，偶然成朵飘落，倒像美人裙裾旋起的光影，令人目眩神驰。黄少天回家，喻文州说训练累了，出来透透气，便陪着他走上一段。
这条路要穿过一片小花园，平时总有附近的孩子在这里玩耍，今天下着雨，倒安静许多，只有一个小男孩在花坛上跑跑跳跳，黄少天忍不住看了一眼，就看到这孩子脚踩到地上汪着的雨水，一崴一滑，眼看就要从旁边的台阶滚下去。
黄少天惊呼一声，冲了上去，他的角度不好，没法从后面拉住小男孩，黄少天不及多想，直接挡在了小男孩身前，跌倒的冲力让他站立不稳，被撞得也摔下了台阶，电光火石之间他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怀抱——喻文州没法拉住他们，也只好用身体去挡，于是黄少天抱着小男孩，喻文州抱着黄少天，三个人摞着滚了下去。
小男孩早就吓傻了，连哭都忘记，黄少天拉过他看了一圈，见没有受伤，三言两语把熊孩子哄走，急忙转身去看喻文州，天气热，又是简单在附近走走，喻文州随便穿了条五分裤，小腿露在外面，滚下来被台阶和公园的景观石刮伤，手臂和腿都有伤口，可能是割到了大血管，等黄少天打发走脱险的小男孩，地上已经汨汨一滩血，混着落雨的积水，染红了一地滂沱的花瓣。
那种熟悉的感觉，又像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，吞噬了所有知觉，黄少天眼前一黑，连忙死命咬住牙，刚张了张嘴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“少天，你没摔伤吧？”喻文州的伤口深，又沾了雨水尘土，疼得他一贯冷静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扭曲，见黄少天目光发直，喻文州语气平添了担心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喻文州的伤口还在流血，黄少天只觉得十指冰冷，快要无法弯曲，眼前昏黑，开始有金星飞舞，听到这话，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，黄少天几乎是跳了起来。
腿还在发抖，他挪到喻文州身前，步履很慢，落在喻文州眼里，倒像是预告什么的郑重。
喻文州疑惑地看着他。
黄少天面无表情，指了指背后，“上来。”
“啊?”
“上来，我背你回去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休息一下就能自己走了，少天。”
“我要你上来。”
“好好好……”喻文州无奈，握着黄少天伸来的手，任由他将自己拉起，然后趴到黄少天背上，再将自己背起，样子不像接受朋友的帮助，倒像是无奈地顺从小孩子任性胡闹。
“少天，你这是去哪里？”察觉到并非返回战队的路线，喻文州疑惑，下巴垫在黄少天的肩上问。
“我家！”黄少天语气利落，却不容置疑。
“咦？”
“你这个样子，还想回战队吗？”黄少天冷笑了一声。
喻文州其实心下了然，他现在确实不宜返回宿舍，不过相比于这个，更让他奇怪的是黄少天的态度，到底为什么今天他火气这么大？
思索间黄少天已经开始刷卡掏钥匙，叮呤咣啷开门进屋，把喻文州扔到客厅，然后踹上门，抱着手盯着喻文州，眼睛里亮晶晶的怒意。
“我爸妈出国旅游去了，家里没人，你放心。”黄少天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，和他一脸的火气似乎毫无关系。
“少天，你没事吧？”雨很小，但一路走回来，黄少天头上罩了层蒙蒙的雨气，喻文州伸手去擦，却被他躲开。
“我不需要人保护！”黄少天直直盯着喻文州的眼睛，几乎是撞进了他困惑又心疼的目光，“我能应付，这种程度的磕磕碰碰完全伤不到我，你又是做什么要逞英雄，非要自己冲过来受伤？”
“少天……我也没事啊。”
“你明明知道我不是……”黄少天咬着下唇，红润的唇上一道惨白的齿印，把这句话咬碎了吞下去一般，重新开了个头：“你这种自作主张的样子，太让人火大了！”
“好了少天，我也不是自作主张……”喻文州心里苦笑了一声，他不是怕辩论的人，也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，然而面对暴走原因不明的黄少天，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了顿口拙舌的感觉。
“不怕受伤了不起啊，狼人同学？”
这下换喻文州呆住了，“原来你知道？”
“你自己看看，”黄少天冷笑一声，指了指喻文州身上的伤口，那里已经平滑如新，“你这个愈合速度，如果是人类的话，那我觉得国家应该把你的基因保留下来，去制作生化战士。”
“就凭这一点么？”喻文州突然笑出声来。
“笑什么笑？”黄少天瞪了他一眼，喻文州觉得仿佛小猫炸毛了，下一秒就要张牙舞爪地扑上来，“当然不是这一点，你想听吗，是不是应该给我放首柯南？”
喻文州真的掏出手机，在播放器检索了一首《真相只有一个》。
激昂的BGM响起，黄少天没想到喻文州真来，他十分想笑，又不想破坏自己的“威严”形象，只好咬牙强忍，手抱在胸前，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姿势，“第一天见面的时候，我对你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，握手时全身都僵了……好这个先不提，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你的笔记本——先声明我不是故意偷窥隐私啊！是它自己掉地上摊开了，你除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，每天还会记一个常人绝不会关注的东西——月相！当然你也很谨慎，留了反侦察的心机，做成了诗词摘抄的样子，每天都写一句形容不同月亮的诗，但我去查了，选句都不是无意为之，全和当天的月相严丝合缝！所以后来，我开始留意你每个月回家的时间，果然都是在农历十五那天！还有你那个诡异的作息，每天三四点睡觉都不困，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加训，比996可怕一万倍，人类这样搞早进ICU了吧！”
其实……明明还有更直接的证据，因为晕血而昏倒的那天，一室黑暗里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，明亮的金色，捕猎者的竖瞳，被窗帘隔绝的满月惨白幽蓝，金色的眼瞳好像浮在空气里，密林般的危险气息翻涌上来……可是该怎样说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，他亲吻了自己，该怎么说出口？
“不愧是少天。”喻文州不笑了，面色凝重，那种危险的气息瞬间涌起，“可我有一句话想说。”
喻文州上前一步，逼近黄少天。
“我知道你是吸血鬼，不害怕受伤——和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，这两件事，矛盾吗？”
物种本能带来的畏惧，令黄少天喘息未定，他呆呆地看着喻文州，半晌，低声笑了出来：
“你果然早就怀疑了我吧？不过，我也很确定，我的表现也会经常让你推翻自己的怀疑，对不对？”
“是……”喻文州扶了扶额头，苦笑，“谁敢信吸血鬼会晕血啊！”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，你那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就很可疑了，训练营的食堂里天天吃韭菜猪血，我本来确信了七八分，所以魏队那次请客吃饭，我装作不经意帮你把蒜蓉生蚝移走——结果你居然抢着吃？那天我就在犹豫，是我想太多了吗。”
“我那时觉得你可能在怀疑我，所以釜底抽薪。没想到吧，可能是上天补偿我晕血，所以让我不害怕大蒜。”黄少天眼睛盯着自家的吊灯。
“但是少天害怕秋葵，我说得对吗？”
“这种事先不要提！魏老大走之前，组织我们出去玩了一天记得吧，那次我被晒蔫了，你留下来照顾我，我心想坏了，被你发现了……”
“那次我确实重新确认了你是吸血鬼，不过，我做得应该是很不留痕迹啊，外套是我自己带的，鸭血粉丝汤是我自己想吃，少天又是怎样发现我怀疑你？”
“什么过年去南京，”黄少天冷笑，“你忘了你过年发过朋友圈的，穿着短袖，还一桌子粤菜，你在南京过年这个样子啊？还什么中暑了所以虚寒，喻文州你虽然高中肄业也该知道寒暑是反义词吧？你这个人啊，连谎话都不会说……”
我只是面对你无法说谎而已……喻文州心道，却没有开口。
“可是体检那次，我晕血都昏倒了……这么颠覆常理的事情，你应该彻底不怀疑我了才对啊！”
“对，那次我确实差点彻底打消了念头……”喻文州摇了摇头，语气无奈，“可是，少天你知道吗，那次反而成了最有力的证据，让我彻彻底底确定了你的身份。”
“什么？”黄少天难以置信地喊出来，“这又是为什么？”
然后他看见喻文州开始解扣子，从最上面一颗开始，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衣领，拂过脖颈，拂过胸前，一颗，两颗，三颗……大片光润的皮肤从衣服里剥离出来。
“喻文州你要干什么！”黄少天后退两步，戟指怒目，“我警告你，我们是正副队，是存在权力关系的上下级！你乱来的话我可以去性平委员会告你性骚扰……”
喻文州没有接他的话，只是摇摇头，解开了大半的扣子，然后缓缓扯开衣领，偏过头去，给黄少天看他利落光洁的肩线——
脖子和肩相接的地方，赫然两个浑圆的小小洞口，早就没有流血了，却依然毫无愈合的态势，触目惊心的两点深红。
“天啊……”黄少天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而去，眼前只有那两个小小的红色洞口，他不敢想象当时他是怎样嵌入牙齿，血液又是怎样喷涌而出，只是倚着墙，慢慢滑坐到地上，“我、我咬人了……咬人就算了我我我我我居然咬了一只狼人！天啊我不会食物中毒了吧！难怪那天我昏睡了那么久，之后还一直印堂发黑……我靠靠靠靠靠靠靠！”
他想到了离家前爸爸说的话，咬人是生理本能，不得不防。可是谁知道，就在晕血失去知觉之时，却偏偏触发了与生俱来的嗜血呢？
爸爸还说，不要爱上人类的女孩子……可是现在，他爱上了不是人类的男孩子，算什么？
黄少天突然觉得应该在身后插满flag。
喻文州哭笑不得，“少天你想到哪里去了……这么说的话，我被你咬了，是不是该去打狂犬疫苗？”
“呸！被你咬了才要打狂犬疫苗呢！大狗！”
“我是狼，不是狗……”
“都是犬科，没差别！”
黄少天站起来，他定了定神，深吸一口气，直面了喻文州的目光，一个字一个字地，从齿缝里迸出话来，像山石碰撞迸发出火花：
“那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，喻文州。”
空气又骤然静止，像暴风雨前的海，虽然无波无澜，却藏着随时能吞噬一切的力量，喻文州的眼睛里映出黑沉沉的云层，似乎随时能擦出闪电。
“嗯？”
“我知道你是狼人，不怕受伤，也心甘情愿保护我——和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，这两件事，矛盾吗？”
他狠狠地盯着喻文州的眼睛，好像要把他钉死在眼神里一般，突然便扑了过去，咬住了喻文州的唇，齿列相撞，喻文州猝不及防，晃了一下身形，伸手圈住了他，血的甜腥混着痛楚，在唇齿相交的地方弥漫开来。
“我不管！”黄少天恶狠狠地喊，用力咬着喻文州的嘴唇，声音含混不清，“你赔我！我要你全部赔给我！”
“怎么赔？”喻文州安抚般地回应这个凶狠得不知道是吻还是咬的动作，舌尖伸过去，在黄少天的下唇舔到了自己的血。
牙真尖啊，不愧是吸血鬼。
“用你赔！用你自己赔！”
喻文州怔了怔。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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